夜半,鬼冢。

    作为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禁地之一,鬼冢绝非浪得虚名。

    被流放魔物、聚集而生妖邪与幽魂厉鬼充斥于此,冲天怨气经久不散。即便入了夜,隔着层冷白月光,也还是能见到弥散在半空、血一样红雾。

    鬼冢邪祟遍布,鲜少有人踏足,但在此刻,却被月色映出两道杀意凌厉影子。

    两人立作围杀之势,黑影重叠间,是另一个浑身血污、匍伏在地人。

    “你居然还活着。”

    身形壮硕魁梧青年哈哈大笑,用力踢向跟前人影:“什么剑道天才、世家少爷,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还不是得死在老子上!”

    这一脚毫不留情,恰好踹小腹。

    那人身受重伤,一袭白衣成了猩红血色,如今被踢上这么一脚,腹部伤口陡然迸裂,渗出触目惊心红。

    青年见他因剧痛猛地一颤,爆发出更为肆无忌惮大笑:“你也知道疼?当初裴少爷断我一根拇指,可是嚣张得很!”

    地上那人已快没了气息,本是低垂着头一动不动,闻言长睫倏动,极淡地瞥他一眼。

    那是双布满血丝眼睛。

    瞳仁漆黑,幽深如井,丝丝缕缕猩红好似藤蔓疯长,勾缠出困兽般压抑却疯狂戾气。

    “想起来了么?”

    青年迎上他目光,不屑冷笑:“我当年是裴府家丁,心悦一个名叫知雀丫鬟,本欲与她交好,夜里相会之际,却被裴少爷以‘伤风败俗’为由赶出裴家,还重重罚了一遭——谁能想到,你有天会落到我里?”

    这自然是经过美化后一面之词。

    当初郎有情妾无意,知雀对他退避舍,他一时怒火攻心,决定在夜半无人时直接用强,没想到正巧裴家小少爷练剑回来,听见知雀呼救,当场削去他拇指。

    前途、生计与女人,拜这人所赐,一夜间尽数化为乌有。他声名狼藉,只得加入流寇与匪盗团伙,干些杀人越货勾当。

    他越说越气,长剑嗡嗡作响,正要继续踹上几脚,却听身旁红衣女子道:“鬼冢凶险,尽快动,莫要在此地耽搁时间。”

    “也是。”

    青年扬了嘴角,将长剑抵上那人咽喉,稍一用力,便涌出落珠般血滴:“裴家出了高价悬赏小少爷踪迹,生死不论。就算我在这儿杀了你,那钱也——”

    他话音未落,忽地变了神色,抬眼厉声道:“谁?”

    红衣女子眉间一动,闻言望去,果真在不远处嶙峋怪石上见到一抹人影。

    修道者目力极佳,即便相距甚远,二人也能看清来人相貌。

    那竟是个女人。

    孑然一身、纤细婀娜,甚至还……提着糕点盒子女人。

    没错,糕点盒子。

    鬼冢妖魔横行,近日又正值鬼域门开,修士们恨不得带上全部家当,刀剑毒器样样俱全,可眼前这位——

    青年眉头一蹙,把注意力从糕点盒上挪开,落在她面庞刹那,不自觉露出惊艳之色。

    这位来历不明姑娘年纪很轻,着了件款式简单月白留仙裙,乌发被粗略挽起,懒洋洋立在怪石顶端。

    她并未悉心打扮,眉目间却自带张扬明艳媚色,一双柳叶眼澄明纤长,在与二人视线相撞之时,划过似笑非笑挑衅。

    “‘欲与知雀交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谁知道背地里行着多么禽兽不如事情。”

    她说罢纵身跃下,稳稳当当立在地面。

    青年与红衣女子都没察觉,当这道声音响起时,地上始终安静如死尸人脊背一僵,忍下剧痛抬起头。

    “姑娘,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道理,既然我们抢先发现他,就没有你插余地。”

    红衣女子握紧剑鞘,嗔怒地望一眼身侧青年。

    鬼门大开,各大宗门与世家皆汇聚于此,加之裴家高价悬赏小少爷踪迹,想要分这一碗羹人不在少数。

    他们早该速战速决,就不会惹上这个麻烦。

    “先来后到?二位皆是杀人无数,居然还有‘道理’这一说?”

    那姑娘将糕点盒放在一旁,说到一半时敛起惊讶,恢复了如常笑:“不管你们讲不讲道理,只要我不讲道理,那不就成了?”

    二人闻言皆是一愣。

    看她模样,不像是作恶多端、逃窜至此邪修,可若是正道人……

    正道人哪能面不改色讲出这种话?

    来者不善,大抵是要硬抢。青年与红衣女子对视一眼,纷纷引动灵力,拔剑做出对敌之势。

    对方并不着急,储物袋白光乍现,自出现一道黑影。

    那影子非符非剑亦非乐器,青年凝神看去,发现那竟是把通体漆黑长刀,随她腕一动,刀鞘落下之际,迸发出阴冷如冰寒光。

    饶是他,也能一眼看出此刀绝非凡物。

    当今剑修法修平分天下,用刀并不多。

    拿着这样一把刀女人,更是寥寥无几。

    “这刀——”

    红衣女子骇然低咤:“谢家人?”

    “不可能。”

    青年狠狠一咬牙:“谢镜辞重伤昏迷了整整一年,听说修为尽毁,恐怕这辈子都醒不过来……再说,以云京谢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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