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震得草丛中的蟋蟀、蚂蚱集体蹦出,如蝗灾,铺天盖地;

    蹄声,震得远处齐沟河滩叼吃小鱼的白鹭集体受惊飞上半空;

    蹄声,让列阵于五孔石桥的淮军步卒瞳孔都瞬间扩大。

    蹄声,让东西两里外淮军骑兵的战马不断打出响鼻,站立难安。

    蹄声,却让酒精作用的淮军大都督越发炽热,也越发豪气,胸中的热血燃烧得更旺,好似一腔火焰要焚尽这天下一切的不公!

    刀在手,江山,我有。

    刀在手,只有我杀人,无有人杀我!

    陆四的脸红得不能再红,额头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滴。

    胸膛、胳膊、肚子、背上...

    浑身上下无一不是汗水。

    汗水,让他燥热,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浓郁的酒味更让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好似大伯爱喝的家乡小酒。

    视野内,高耸的尖盔,急速的战马,反射耀眼阳光的寒刃。

    清晰而又模糊,好像镜面波折,好像火焰之中。

    扭曲的画面,无尽的杀机。

    高速冲驰的战马令得清军辫子好像被吊起般笔直。

    神辫!

    “真满洲大兵!”

    陆四放声笑了起来,笑得无头无脑,笑得莫名其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声同样感染着刀尖上的人头——额驸的首级分明在微微颤动。

    笑声中,是那呼啸而来的真满汉军,是那恶毒的诅咒。

    ........

    “杀光这帮尼堪,杀光这帮该死的尼堪!”

    巴哈纳的咆哮是从心底吼出来的,自随太宗皇帝征伐以来,他还从未有过如今日般的滔天杀意!

    尼堪杀死了和硕额驸!

    他们在满洲大兵的眼皮底下杀死了和硕额驸!

    他们竟将满洲大兵视若无物!

    如果不能将这帮该死的尼堪杀光,他巴哈纳将面临京师二王的雷霆怒火!

    他会被焚化的!

    石廷柱听到了巴哈纳的咆哮,他知道“尼堪”是满洲语对汉人的称呼,太祖皇帝的嫡孙尼堪就是因为长得像汉人,才取了尼堪的名字。

    但此时汉军的固山额真、女真老姓瓜尔佳的石廷柱心中怒火比宗室更加强烈。

    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亲眼看着儿子被人斩首,来得更让做阿玛的心碎,心痛!

    尤其是,儿子的脑袋还在贼将的长刀之上!

    “啊!”

    双眼红得如同全身血液都聚于眼球之中的石廷柱纵马在黄泥野地奔驰,他发誓要将杀害儿子的贼将活剥,从他胸膛取出卑劣的心脏生吞!

    他要让尼堪们知道犯满洲者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要让尼堪们知道真满洲的怒火绝非他们可以抵御,他要让这齐河,让这济南所有的尼堪为他的儿子陪葬!

    “阿布,阿布!”

    真满汉军不断提升的马速让他们距离淮军越来越近。

    他们看出来了,这帮该死的尼堪没有火炮,他们甚至连火器都没有!

    所以,他们在找死。

    一直不动的陆四终于动了,却不是向后方撤去,而是是大喊了一声:“酒来!”

    “都督!”

    齐宝将又一碗倒满的洋河大曲送到了都督手中,他的目中有担忧。他担心大敌当前,都督这般喝酒会不会把自己灌醉了。

    “泰山不倒我不倒!”

    陆四已经是醉熏熏的,但恰到好处。

    只见他猛的将斩马大刀插入黄泥之中,刀尖上的额驸首级终是静止下来。

    这刀,也钝了,不能用。

    端着酒碗的陆四转身缓缓看向身后的两千余将士,什么也没说,只将手中酒碗向前一举。

    “诸位,请酒!”

    “谢都督赐酒!”

    两千余淮军将士轰然应声,将手中早已倒好的碗中酒一饮而尽。

    大碗摔落于地,陆四身子微一摇晃,吼了一声:“鼓来!”

    立时有亲兵将一面装在大车之上的牛皮大鼓推上前来。

    “待我擂鼓为弟兄们壮威,今日,与满洲不死不休!”

    酒劲上来的陆四推开想要扶他的齐宝,接过牛大递来的鼓槌跳上大车,将腰带用力一勒,深呼吸一口,将鼓槌重重朝鼓上敲去。

    “咚咚”!

    鼓音犹在齐沟河畔回荡,犹在淮军将士耳畔回荡时,又有铜锣和唢呐同时响起,继而是声势更大的鼓声传出。

    所奏乐声激昂有力。

    是《将军令》!

    奏响此曲的五十名锣手、五十名唢呐手,十名鼓手无一不是济南人。

    他们奋力挥动鼓槌,鼓足腮帮,只为给杀鞑的好汉们助威。

    激昂的乐声让饮了大碗酒的淮军将士们无一不是血气上涌,霎那间,人人胆气无双。

    此时,便是前方有刀山火海,亦一往直前,无所畏惧。

    此时,便是山也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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