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砺回去之后,哪也没去,径自进了书房。

    书房里安安静静,只摆了一副祝良宵自己的画像,这画像祝良宵在今生已经看过,因此也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书房里还有一个小佛堂,立的也是自己的牌位。

    今日倒是来了人,卫鸿站在书房内,见他一进门,风尘仆仆的模样,冷冷的看着他,“就为了一个女人……”

    卫砺略微垂头,将手里的剑放到书桌上,“给父亲请安。”

    卫鸿嗤笑,阴阳怪气道:“你此番可真是立下大功了,是打算一辈子都在这大漠上了?”

    卫砺不言。

    卫鸿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是性子冷些,对娶妻生子没有兴趣,可你为了祝小将军,真的疯到了这个程度,你的仕途和家族,都不要了?我如今已经不希望你能娶妻生子了,但你起码得回京城吧。”

    卫砺不卑不亢道:“我如今是陛下亲封的戍边将。”

    看卫鸿的表情,他应该很想打人。

    卫鸿其实是不太理解的,祝良宵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她生前的时候,和卫砺的来往并不多,他大约知道自己儿子对人家一往情深,但是显而易见,人家都未必认识他。

    卫鸿本以为,自家的儿子充其量也就是对人家祝小将军有些崇拜和爱慕,但还不到非她不可的程度,但是这么久以来,他为了祝小将军,几次顶撞崇文帝,他为了祝良宵,真的做到了许多旁人不可能做到之事。

    “可你知不知道,你龟缩在边关,可整个大邺如今风雨飘摇。”

    卫砺低声道:“可她本不该死。”

    “她的墓在这里,我哪里会也不会去的。”

    四周静默,唯有烛火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良久,卫鸿叹道:“你又何必如此,你为她守灵,她未必知晓,对人来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卫砺攥着拳,眼眶微红,“我知道,但父亲,我这一生,只爱过她,也只会爱她,我从小到大受您教诲,养育之恩不敢忘,可儿子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这是祝良宵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她从这几次断断续续的梦境中,只是知道卫砺爱慕她,崇拜她,但并不知道他为了自己已经做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为了自己,放弃了仕途,甚至放弃了家族,他说他要为自己活一次,可哪怕如此,他不也是为她而活吗?

    祝家没有了,那就让他来替她守边关。

    睡梦中的祝良宵咬着牙挣扎,她很想说不要,可是这个梦太长也太深,她迟迟醒不过来。

    她梦见了卫砺后来的一生。

    他过得太苦了。

    他一生没有娶妻没有生子,谁也劝不住他,本该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他,最后留在了大漠,他替她做了未完之事,保大邺平安。

    她看着他一次次领兵出征,看着他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上再未出现过笑容,直到十年以后,他被敌军从马上挑落,无人救他。

    最后的最后,是他在营帐之内,身上伤痕无数,地上跪了一地人,军医黯然摇头。

    他已经快要死了,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根红绳,那红绳太普通了,上面甚至没有挂什么东西,被摩擦了太多次,已经快要变成一根根细线了。

    他微阖着眼,口中喃喃道:“当年你赠我红绳,我便…将这一生…赔给你,我卫子渊,不信来生,不信神佛,但若有来生,还望…还望上苍垂怜,让她昭雪。”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这是他唯一的执念。

    ……

    是夜。

    祝良宵坐在床头,顺着灯火,去看躺在床上的卫砺,他睡的很沉,一张俊脸上没有伤疤,也不见愁绪。

    她想了想,觉得卫砺这辈子应当是和她一样过得好的。

    虽然她始终记不起来红绳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原来自己的来生并非巧合,是卫砺在边关替她行了未完之事,崇文帝让她曝尸在大漠中,卫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便在书房里给她立了个牌位,日日供奉香火,终于让上天垂帘了。

    可他自己却忘了。

    祝良宵想着,那些太沉重了,他不知道也好。

    就这样吧,前世的遗憾和不甘,都如大梦一场,随风消散了。

    第二日祝良宵起床,最终还是没忍住,她实在不记得红绳的事了,虽然觉得很离谱,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卫砺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那可太搞笑了。

    “卫砺,问你个事行吗?”祝良宵起床后,左思右想,还是问出了口。

    卫砺想也没想就俯身过来亲她,不假思索道:“还爱你,最爱你,回来了也爱。”

    祝良宵:“……”

    “……我只是说着好玩,你不用放在心上。”她无语道。

    她说:“那个,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你这了吗?比如什么…玉佩剑穗红绳?”

    卫砺没懂她的意思,懒懒地道:“你的东西不是到处乱扔吗,我书房里都是你的头发。”

    祝良宵:“……”她再次无语了。

    卫砺见她撇着嘴生闷气,也觉得好笑,这时候才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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