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幼菱诧异地看着床上的关山月, 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也错了关山月罕有的、流露出的猩红与脆弱。

    关山月在薛幼菱震惊抬头前的那一秒背过了身从另一边下床, 她手上夹着那根燃了一半的薄荷烟, 就这么赤着脚踩在了冰凉的大理石砖上,

    薛幼菱有些怔怔。

    关山月走到落地玻璃前站定, 她双手环臂,右手夹着烟, 就这么看着窗外半山的景,在薛幼菱看不见的地方,关山月向来淡漠的眼尾已然攀上了一抹红, 半晌,她才哑着声开口:

    “你还记得, 我们第一次见周佞之前, 你是怎么跟我形容他的么?”

    薛幼菱哽了哽, 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默了默,才去答人:“……中二欠揍又张狂。”

    说起来虽然封建, 但在论资排辈的北城世家圈,周佞确确实实是周家唯一一个长子嫡孙, 周家跟时代经商的关家和薛家不同,他们祖上曾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 近几十年, 周家虽然经历了特殊时期在政-界逐渐没落,可到底是余威仍在。

    周父那辈四个兄弟横跨政-商,周父一手创立周氏的集团,到三年前周佞接手改革, 如今在商界也算是跟庭旭并肩的存在了。

    所以当年关山月跟周佞公开恋情时,关周两家没有丝毫阻拦,一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人的性子一个比一个烈,二是因为……

    关弘毅想要周家的政-界靠山,而周家……则是想要当时在明家败落后一跃成为商界第一的庭旭支持。

    当时整个圈子都说,北城两大最张扬跋扈的小魔头内部消化了,也好过来祸害自家,而两家联姻,即是强强联合。

    “在刺青店见周佞的第一面,我就觉得这人可比周朝脑子好用多了。”关山月狭长的双眼微眯,看着窗外的云雾缭绕,不知是云,还是她指尖的雾,“起码看起来,就比周朝聪明。”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场太过相似,以至于第一眼,都明确地知道了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

    薛幼菱从来没有听关山月跟自己说过这些,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触及什么雷区,于是薛幼菱声也轻轻:

    “当时令窈姐跟我们几个说,你跟周佞是一样的人。”

    听身后人提起江令窈,关山月眸底晃了晃,像是一池深渊晃出了深邃的影,只一瞬,就被人压了下去:

    “第二次见他前,你跟我说了周家那个私生子的事,当时我就在想——这人,可真有趣。”

    于是后面周佞渐渐加入了他们这个小团体,几个人一起飙车、攀岩、拳击……不,应该是周佞来了之后,只有他能陪着关山月玩这些运动。

    周朝和薛幼菱他们几人在一旁围观,那两人的眼神简直是如出一辙的——

    肆意与张扬之下,都藏着对这世间一切的厌倦与不满。

    轮到他们几个人玩的时候,则完全没有那种感觉,有一次几人几车在赛车场上狂飙,关山月跟周佞齐头并进,却在最后慢了关山月零点零一秒——

    关山月赢了。

    每次都是这样,周佞永远都没有赢过关山月。

    薛幼菱记得当时自己正气鼓鼓地从最后一名的赛车上下来,结果正好撞见在一旁摩挲着下巴看不远处关山月和周佞的周朝,薛幼菱走过去一拍他肩膀:

    “你干嘛呢?”

    只记得当时的周朝目不斜视,面上是难得的深沉,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完蛋,真陷进去了。

    年少的薛幼菱尚且不懂是谁陷进什么了,直到后来关山月出国的那五年里,反应再迟钝的薛幼菱都琢磨出了那么点意味:

    当时的周朝,就已经知道周佞陷进去了。

    周佞爱上关山月的时间,恐怕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早得多。

    骤然回神,薛幼菱摸了摸鼻子,到底还是没有将回忆说出口。

    可关山月没有去看薛幼菱的任何反应,她只是眺望着山景,像是想要将层层叠叠的所有都尽收入内,唇瓣张合,吐出字字都用力:

    “你们所知道的告白,是他翻墙来别墅,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满十八岁吧?”

    薛幼菱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哪怕关山月看不见,她都看着关山月的背影拼命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说:

    “……难道,不是吗?”

    关山月垂眸,半晌,低低地笑了一声,看不清神色:

    “不是。”

    那是关弘毅大张旗鼓为关山月办成人宴的凌晨。

    钟声刚敲过十二点,月色清薄,萧瑟的道路上独独路灯昏黄,一柱又一柱地拉长了两道影子,树影与灯杆成群,在将要来临的漫天雪籽里,灯色一壁雾蒙。

    当年的关山月内里仍旧只穿了条短裙,外面套了件针织的外套,而周佞倚着墙,里面也穿着短袖,只是外头套了件长款的黑色羽绒,关山月被萧瑟的寒风吹得双腿僵硬,只是面上不显,抬眼看人,扯笑:

    “这种天气,这个时间,叫我出来?周佞,实在不行我给你凑点钱,你找个好点的脑科医院吧。”

    可周佞只当做没听出人嘴里的讽意,他笑着,往下扫了人修长白皙的腿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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