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像是从云端落下,又一瞬吹散在迷蒙的雾中,像轻风拂过,更像春日的细雨落撒在她脸颊。

    那双仿若能够洞彻世间万物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这一刻,仿佛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一览无余。

    偏,陆清浅回过神来的时候,竟不觉得丝毫慌乱,反而出乎意料的有些心安。

    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及说话,萧景明便喃喃又道。

    “你是本宫在这个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不透的人,你知道吗,本宫时常有种错觉,就像你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萧景明说着,渐渐收回视线,手中把玩着酒杯的动作一停,清幽眼神就又透过窗外,飘向极远的虚空。

    陆清浅的心猛然一跳,也不知怎么,一开始还有些沉重的心在他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猛然就又轻松下来。

    她没有回答,他终也没有多问。

    就像他的错觉一样,陆清浅亦有种错觉,许多事情,或许不必她说出口,他一切都明白……

    而此时,宣和殿。

    萧青山禀退众人,就连平日里深受信任的钱公公都受命守在殿外。

    殿内高门紧闭,不透一丝缝隙,偌大的宣和殿内只余父子二人。

    阶下,萧景翊站着,面露些许疑惑。

    父皇昨日才将自己一应事务交予澈王兄,今日一大早便召自己入宫?

    或是什么急事?可他都站在这儿一炷香时间了,父皇只顾着批阅奏折,就连钱公公出去都没给他搬个椅子。

    难道,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某王微垂着头,略作反思。

    阶上,御案上堆着满满一堆奏折,萧青山翻来覆去,却没有一封能看得进去的。

    又瞥了不知第几次眼,这回,香炉中的香都快燃尽了。

    余光中,怎么那块冷峻的黑木头还是呆呆愣愣的在那杵着,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萧青山忍不住提起一口气来……这厮就这么站着,时间好像也不短了?

    他身子本就虚,也不知道会不会腿疼?或是待会儿会不会晕倒呢?

    若是晕倒了……哎,早知如此,还是该让钱宝搬个凳子来才是!

    萧青山又不着痕迹后悔叹息一声,随即将手里的奏折略略抬高些,又偷眼仔细瞥过去……www.xiaoshubao.net

    怎么还低着头?连是什么表情都看不清楚!哼,这块木头,该不会真是在怪他这个当爹的没给他赐座吧?

    也是,虽然他做了错事,可到底也是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儿子,更何况他的身子……是应该赐个座的。

    一个座而已,他不给他好脸色不就成了?

    想到这里,萧青山下意识舒了口气,又清清嗓子。

    只是过了几息……钱宝这老匹夫,怎么还不进来?

    平日里惯擅察言观色的,怎得关键时刻掉链子……难道是他清嗓子声音不够大,钱宝没听到?

    于是,萧青山卯足了劲,正欲在清一次嗓子,忽而,余光中,翊儿看过来了!

    ……不行,翊儿眼神那么毒辣,岂不是很容易就把他看穿了?

    下一秒,萧青山连忙将提起的清嗓子的气憋回去,又收回余光,尽量仔细看手上的奏折。

    嗯,又是叶寺卿的折子,什么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

    ……又是拍马屁!

    这个叶寺卿,先是黑漆彩绘祝寿钟,后有玉云龙纹炉,金蚕丝锦袍,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钗,金镶珠石玉蝠簪等等等等,前前后后仅两个月便就赠与诸多宝贝。

    这厮儿子叶天没了,怎么反而愈发钻研起拍马屁了?

    ……他萧青山的马屁岂是区区几个宝贝就能拍了的?

    看着奏折中叶寺卿措辞,萧青山心中愈发愤懑,提笔狠狠的就在其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叉!

    他兴朝的官员,早该杜绝拍马屁的行径!

    只是这叶宏远区区一个大理寺卿,哪儿来这么多宝贝?

    萧青山眉头略皱皱,香炉里香也彻底燃尽,余光中,翊儿怎么还不说话?

    再思及他的身体……

    最终,到底是萧青山先按捺不住,啪的一声将叶宏远奏折放在案上,借势一咬牙,故作威仪神色。

    然,话一开口,下意识便是慈爱口吻。

    “翊儿,你怎么能做出如此对不起陆姑娘的事来呢?”

    ……萧青山是人君,更是慈父,这一点对萧景翊最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之所以如此,一则是因为萧景翊自幼身体虚弱,二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由林晚所出。

    护他平安喜乐,不为权力所束缚,这是他为履行对林晚的诺言。

    而视他若掌上珍珠,宽纵他,宠溺他,却是他为人父发自内心的作为。

    自林晚去的那一日,无论翊儿做了什么,他便再未有过对他责罚冷脸的时候。

    如今日这般却是第一次。

    倒不是为了陆清浅,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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